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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 第 4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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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已至此, 还有什么好说的?

她和景溯的事,都被沈月容看见了,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, 但可以肯定的是,沈月容已经很清楚她与景溯的关系。

柳凝静静地望着沈月容, 等待她开口。

可是沈月容什么也没说, 只是脸色发白地看了柳凝一会儿, 然后一言不发地拉过她的手腕。

她的手很冷。

柳凝被瘦弱苍白的女人拉着, 沿着花草小径回去,进了药味浓重的房间里。

这是沈月容在行宫所住的宫室, 她把屋里的婢女全部挥退, 然后关上厚重的门,插上木栓,确保谁也无法进来, 谁也无法听到里面的谈话。

做完这些,沈月容看着柳凝, 似乎不知如何开口, 半晌叹了口气。

“是……他逼你的么?”

她显然不信柳凝会主动招惹景溯。

事实的确如此,可柳凝却摇了摇头, 轻声道:“不是。”

“我与殿下两情相悦。”她说, “他没有逼我, 是我……心甘情愿的。”

柳凝说完,抬头看了眼沈月容,她愣愣地瞧着眼前平静自若的女子, 似乎有些呆滞。

“你明知道这样是……”沈月容好像不知该如何说出口,“又何必为了情爱……”

“情难自禁的感觉,大嫂知道么?”

柳凝说完这句, 沈月容便不再说话了,她神色怔忪,像是回忆起了什么,又像是在感慨些什么,最后幽幽地叹了口气。

“你说的对。”沈月容说,“心……哪里是人自己能控制得了的。”

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。

那人去了那么多年,却始终活在她的心里,即便嫁进了卫府,依旧夜夜入梦,那少年意气风发的眉眼,在她的记忆里,从未褪过一分颜色。

从此再看不进别的人,也因着他,无法抑制对卫府的恨意。

沈月容也曾尝试过忘记,放过自己,但她做不到。

“冤孽。”末了,她叹道,拍了拍柳凝的手,“你走吧,我……不会告诉任何人。”

说着沈月容进了内室,她成日里大多数时候都在休养,现在本应也是歇着的时候。

若不是之前恰好在窗外看到柳凝,觉得她看上去有些异样,心中担忧,沈月容不会跟上去,更不会看到她和景溯在亭中缠绵拥吻的那一幕。

既然瞧见了,那现在彼此相对,就只剩下了尴尬。

柳凝见沈月容回了内室休息,也不便再打扰她,转身出了房门。

她到了外面,先前平静安稳的面容,才终于出现了松动,双眸中流露出一丝轻微的内疚。

她说与景溯两情相悦,是骗沈月容的。

只有这样说,才能唤起沈月容心中同样的情感,甘愿为她保守秘密……同时,柳凝也不希望沈月容知道真相,因为自己徒增烦恼。

若是沈月容知道了自己和景溯纠缠的这些事,恐怕会替她担忧,甚至会直接找上景溯替她做主——沈月容已经病成这样,柳凝不希望她为自己如此耗费心神。

何况,景溯又哪里是好招惹的?

柳凝默默地回了自己房间,将荼蘼花随手放在瓶里,望着那洁白的花,景溯与沈月容的脸在脑海中交替出现,怔怔出神。

这回所幸碰上的是沈月容,她愿意包庇。

若是别人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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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日过后,沈月容待柳凝依旧如往常一般,她决口不提景溯的事,只是每天好好休养,偶尔与柳凝在行宫赏花观景,或是参拜各宫妃嫔。

皇帝不在行宫,与太后共赴行宫的,大多是些老太妃,或是不受宠却得太后赏识的妃子,以及几位公主。

这些公主里,没有琼玉。

柳凝一开始还觉得诧异,但很快从他人的闲谈中侧面了解到,琼玉公主虽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,沈太后却不喜欢她。

其中缘由无人知晓,只听说太后喜静,欣赏稳重淑静的女子,琼玉活泼莽撞的性子,惹了太后的厌。

柳凝却觉得琼玉虽活泼开朗,莽撞却不至于,她记得那位公主,虽是皇帝娇宠着长大,有金枝玉叶的骄傲之处,性子却没也那么刁蛮,更谈不上莽撞,言行举止虽没有那么端庄,却也远远说不上失礼。

太后不喜欢这个孙女,恐怕另有缘由。

琼玉对柳凝倒是友好至极,自从回江州后,又邀请柳凝进宫两次,不过柳凝已经知道她心仪卫临修,生怕惹出什么别的麻烦事,便不愿再与这位公主过多接触,都以府中事务繁忙为由,推拒了。

这行宫琼玉来不了,不用与她打交道,倒也是好事。

日子一天天过去,来这行宫也有了十来日,来的时候赶上春光尾巴,花还开着,没几日便匆匆谢了,荼蘼花也不例外,当柳凝偶然再经过那湖边亭台时,看到那莹白如玉的花瓣已泛枯黄,像垂老之人的皮肤般皱缩起来,孤零零地落在泥土上。

春天终于过去了。

夏天在一场倾盆大雨中如期而至,闪电劈开墨染般的天空,一封信送至行宫,骤然打破了暮春的悠闲平静。

从沈府寄来的,丧信。

沈月容与先皇后的父亲、景溯的外祖父,沈家家主永安公沈固,薨。

当时柳凝和沈月容正待在一起绣花,接到这个消息后,沈月容当场晕了过去,柳凝勉强压抑住心中的震惊,赶紧找来太医救治沈月容,等她稳定后,两人便向太后请辞,带着几名婢女,匆匆忙忙乘马车离开了行宫。

她们到沈府时,整座府宅已经挂满了丧幡,放眼望去到处惨白一片,柳凝亲自搀着沈月容进了灵堂,巨大的楠木棺材横在厅中,后面的桌案上摆着牌位香烛,还有白纸黑字上的“奠”字。

沈府子弟们披麻戴孝,跪在灵堂中,沈月容也换了一身丧服,跪在地上。

她一路上已经哭了许久,眼边红肿起来,此时看着父亲的棺木,在周围低低的哭灵声中,又不禁落下泪来,身子颤抖着,摇摇欲坠。

柳凝在一边看着,有些担心,但这种时候她也无法说什么,只能叹息一声,对着木棺与牌位拜了三拜,全了外客吊丧的礼节。

这之后她便在门外等着,也不知过了多久,沈月容才被婢女搀着出来,她整个人失魂落魄,前些日子在行宫养出来些的精气神,全部一耗而空。

柳凝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,她从前以为沈月容是恨永安公的。

当年先皇后宫中暴毙,沈家亦在前朝受到弹劾,被翻出与萧家交往过密的旧事,当时还是丞相的沈固急流勇退,自请辞官,断了沈家的权势,却也保全了阖族性命,皇帝也不再追究过往之事,还赐了沈固永安公之爵,以明态度。

沈家自此势颓,卫家成新起之秀,之后卫临齐求娶沈月容,不顾她抗拒,永安公亲口答应了这桩亲事……这么多年来,沈月容心中一直有怨。

可是真到了临了时,却还是免不了悲恸。

柳凝陪着沈月容回了她旧时闺房,吩咐婢女们照料好她,然后离开了房间,打算去替沈月容买些喝完药后吃的蜜饯。

这些事本是由下人代劳,但这府里上下一片白茫茫,看得人心里发堵,柳凝不爱看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,便想着干脆出去逛一圈。

外面下了雨,淅淅沥沥,柳凝撑开油纸伞,沿着府中石板路走过。

途径一处小院,她脚步微顿。

院墙内植着杏花树,此时早已不是杏花开花的季节,花都落光了,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,雨点打在枝头上,更添了几分凄清。

这曾是先皇后的闺房,柳凝有印象。

与景溯的第二次见面就是在这里,后来,他们还一起躲进了衣橱里。

这院子里总是冷冷清清的,似乎景溯不愿让其他人靠近,现在也是如此,四周不见奴仆的影子。

视线穿过月门,柳凝下意识往里看了一眼,却彻底停住了脚步。

屋舍前门柱边,正站着个男人。

似乎是景溯。

柳凝有些惊讶,宫里并没有传出太子来沈府吊唁的消息,但随即一想,他避开宫中耳目,独自至沈府,也不成问题。

景溯一个人立在院中,任凭雨水浇在他身上,柳凝站在墙外,他没有发觉。

本不应招惹麻烦上身,但……柳凝还是撑着伞走了进去。

他好像全身都湿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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