扬州郊外的一座庄子。www.xiashucom.com
寒冬褪去, 树木都抽出嫩芽, 在经历一整个冬日洗礼过的老叶衬托下, 那嫩绿的新芽显得格外具有生机。
不过, 萧祁嘉却丝毫感觉不到这春日的温暖。
她也确实是褪去了厚重的冬衣,换上了春日的薄衫, 甚至比一般人还穿得少些。
却不是因为觉得热了,恰恰相反——她觉得冷。
冷到她身上的温度都比环境温度低,穿得多了反而隔热。
萧祁嘉:……
她觉得自己现在要是量一□□温,绝对打破世界纪录。
她非常纳闷,就她现在的体温, 早就该活不成了。体内的酶没法起作用、免疫系统也要失效、血液循环也成了问题……无论哪一样,足够她出事儿了。
——可偏偏她好好的活着……
……这不科学?!
看着赵渊归一抬手, 杯中放凉的茶水泛出丝丝缕缕的热气。
萧祁嘉:……
好吧, 这是个有内力的不科学世界。
——她成功地说服了自己。
……
她视线又落到赵渊归手中的信上。
因为连续两次从赵渊归眼皮子底下逃走, 这一次再撞到他身上,萧祁嘉对赵渊归这寸步不离的情况早有预料,接受程度还算良好。
——总比缺胳膊少腿要好得多。
萧祁嘉的一举一动都在赵渊归眼皮子底下, 与之相对, 她对赵渊归的情况也十分清楚。
赵渊归也从不避讳她, 和西南的叛军所有往来的书信都被她看在眼里, 萧祁嘉自然知道, 西南形式不妙。
但是……赵渊归却像是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。
她瞄到的今日的信件。
十万大军包围康京,都城沦陷之日近在眼前。
写信之人的焦急绝望,几乎透过那纸张浮现在萧祁嘉眼前, 可赵渊归眼皮都没动一下,只粗粗看了一眼,就径自把那张纸叠起,凑到一旁点燃的油灯上,那信纸火舌席卷着吞没,须臾之间便成了一堆灰烬。
赵渊归也没有任何回信的意思,好像只是知道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许是萧祁嘉的视线太过惊异,赵渊归抬头看过去,语气关切,“怎么了?”
萧祁嘉摇了摇头,“没什么。”
一开始或许带着些许让赵渊归放松警惕的念头,但是这几个月来,怕是萧祁嘉和赵渊归相处得最轻松的一段时日了。
两人的对话渐渐趋于正常,偶尔萧祁嘉甚至会觉得赵渊归是个正常人。
之所以这么觉得,是因为住在这个院子时,赵渊归不怎么叫别人近来,下人们虽然偶尔来去,但是动作轻巧、存在感近乎于无,相当于两个人的二人世界。
萧祁嘉也有意避免雷区话题,没有三观冲击,相处得勉勉强强。
不过,身上一直没有消退的冷意尽职尽责地提醒着萧祁嘉——要是把赵渊归当成个正常人,怕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。
赵渊归笑了一下,招招手示意萧祁嘉坐过来,虽然她说“没什么”,但是赵渊归却像是猜到她先前的疑惑,“这一战,赌的本就是出其不意,既然那边已经提前察觉的,赢的可能早就趋近于无……到如今这地步,也不多意外。”
他说这话的语气轻飘飘的,或许觉得有一丝遗憾,但也只是有点遗憾罢了。
——赌嘛……本来就是有输有赢。
萧祁嘉从他的话中,听出了这个意思。
不是第一次了,萧祁嘉觉得……赵渊归这个人当真是可怕。
她知道自己的情况,所以在心里一再告诫自己,不要把这个世界当真。即便如此,遇到这种事情,她这个“外人”仍是难免被牵动心神……
可赵渊归却不一样,他分明是个土生土长的土著,却像是真正的“局外人”一样,对待生命……不论是他人的、还是自己的,都全然不放在心上。
——好像这个世界,对他来说,才是一场游戏。
萧祁嘉掩饰般地抬起那个一直被她抓在手中的茶杯,却一时没有拿动,她怔了一下松手,手指上一阵轻微的黏连感,萧祁嘉抬眼看向那个杯壁。
???
!!!
——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。
现在,问题来了——
……
…………
她还……是个“人”吗?!!
*
洛京,秦宅。
有一个信鸽飞来,戚煦熟练地解开那个细小的竹筒,将里面的纸条展开。然后……手肘压住的桌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,一下子被从原地推出了一掌的距离。
坐在另一边的秦庆被正好被桌子怼到了肋下,疼得他眼里一下子泛起了泪花,泪眼朦胧中看见戚煦一下子站起来,脸上的表情是这几个月都没见过的和缓。
秦庆登时也顾不得疼了,他撑着桌子站起身来,竟然成功拉住了要出去的戚煦,“戚大哥,是不是有萧姐姐的消息了?!”
戚煦被这么一拉,也稍微冷静了一些,总不至于贸贸然地直奔扬州去了。